發覺少卿出來,當中一名魁梧壯碩,似是爲首者的壯漢雙手抱拳,口中朗聲道:“家主有命,請顧少俠松濤堂敘話。”
“來的倒是好快!”
少卿冷然一笑,只道是楚夕若對昨夜之事賭氣不過,已先行前去向父親告狀,心下不免對其愈發鄙夷。遂向那爲首弟子揮了揮手,漫不經心道:“你回去轉告楚家主,就說我稍後便到。”
言訖,便欲轉身回屋,先將衣衫換過。
“家主有命,請顧少俠即刻隨我等前去松濤堂敘話!”
孰料少卿剛一擡腿,那壯漢竟忽搶先一步,冷冷擋在門前。餘下衆人亦隨之向前靠攏,轉眼將少卿牢牢圍在垓心。
“你這是何意?”
少卿滿腹狐疑,放眼四下打量,隱隱察覺出其中一絲非比尋常。
“家主並未向在下告知緣由,只說請顧少俠務必隨我等一道回去覆命。”
那壯漢諱莫如深,儼然一副公事公辦。少卿如墜雲裏霧中,可轉念又覺自己凡事坦蕩磊落,縱和楚人澈當面對峙,那也同樣問心無愧。當下未再多想,微微頷首,昂然說道:“好!咱們這便走上一趟,我倒要看看你們楚家主究竟有何話說!”
那壯漢亦不答話,向餘下衆人使個眼色,便隨少卿一齊向松濤堂而去。一路之上,衆弟子步履生風,倒似恨不能背生雙翅,即刻趕回楚人澈身邊。當中幾人不住暗朝少卿觀望,每每見他稍有異動,便紛紛將手按在腰畔兵刃之間,掣出數許幽光璀璨。
甫一踏入松濤堂中,少卿便不由得心下一懍。放眼只見陸惟舟等各派耋宿全都列坐其間,人人怒形於色,不知究竟是何緣故。
羣情激憤當中,唯有楚人澈端居主位,冷眼旁觀四下各派人等,自始至終未動聲色。
“啓稟家主,弟子已將顧少俠帶到。”
那壯漢一聲高呼,頓教堂中鴉雀無聲。霎那間,百餘道陰森目光恍若萬千無形利刃,齊刷刷於各處紛至沓來。裏面諸般切齒恨意,直教少卿渾身上下倍覺頗不自在。
“楚家主急喚晚輩前來,不知究竟有何要事?”
“倘若無事,晚輩正要向諸位辭行,就此動身迴轉青城山去。”
須臾,少卿總算撫平思緒。索性打定主意先聲奪人,遙向楚人澈與左右衆多各派方家抱拳爲禮。
“顧少俠這是哪裏的話!”
趙秉中嘿嘿一陣冷笑,斜倚在座位上一動未動,眯起眼來冷冷打量少卿。
“如今諸事尚且懸而未決,你又何必非要火急火燎,趕着回去見璇燭教主呢?”
他口中意味深長,言訖眉峯一挑,話裏話外挑釁滿滿。
“楚家主,你說是麼?”
“趙居士稍安勿躁,楚家主表率天下正道多年,想必今日定能給我等一個交代。”
楚人澈尚未開口,反倒是無塵面色凝重,起身行個佛禮。而後轉頭望向少卿,嘴巴微微半張,最終卻又嘆息着欲言又止。
“無塵大師仗義執言,楚某當真感激不盡。”
至此,楚人澈才驀地站起身來。其聲如萬千黃鐘大呂交相諧鳴,直震衆人得耳鼓嗡嗡作響。
“諸位既受楚某之邀遠來寒舍,人澈自當力促凡事妥當周全。如今我已另遣專人特去查察,還請諸位在此稍後。”
“顧少俠,昨日你與我二哥他們自澄心亭一別過後……是否還曾獨自到過別處?”
楚人清臉色蒼白,總算摒足氣力,甚是虛弱的低聲發問。
少卿聽在耳中,端的好生莫名其妙。只是楚人清向非捕風捉影,無事生非之人。他既當衆開口,料想個中必有緣由。遂深吸口氣,正色答道:“楚三爺明鑑,晚輩昨日回到客舍後便再未離開半步,直到適才方得楚家主傳喚前來。”
他言語不輟,恍惚憶及楚夕若其人,心下難免莫名感懷。覺自己本已對她頗爲信任,她卻偏偏夥同父親巧言令色,將恩師一番苦心付諸東流,當真教人好生來氣。
而見少卿臉色陰晴不定,在場如趙秉中等人反倒愈發狐疑。忿忿然向他緊盯,彷彿單憑眼神,便足能將其當場碎屍萬段。
“找到啦!找到啦!”
“二哥!我找到啦!”
堂中局勢正一觸即發,忽見楚人明手執一物,風風火火跑進門來。
楚人澈眉頭大皺,倏地沉下面孔,厲聲訓斥道:“如此莽撞冒失,真是成何體統!”
楚人明一臉訕訕,畢竟不敢觸怒了這位平素唯我獨尊的二哥。慌忙收斂得色,湊到楚人澈身前小聲耳語道:“二哥!剛纔我照着你的吩咐去到那小子住處,裏裏外外仔細一陣找尋,最後總算在房樑上發現了此物!”
言訖,他便將那如同小冊子般的物什一揚,炫耀似的交給兄長。楚人澈冷冷接過,先是瞥了一眼,後又原樣歸還。
他目光灼灼,森然如鉤似電,“人明,你去請陸長老看看,此物同她昨日遺失的可是同一件東西麼?”
“不錯!這正是本派九歌劍法的心法總章!”
陸惟舟性如烈火,三兩步衝到楚人明跟前,一看之下登時勃然大怒。“刷”的掣動長劍,凌空直指少卿胸膛。
“好哇!果然是你!”
“說!究竟是誰指使你前來盜取各派祕籍的!”
“你說什麼?”
如此變故突如其來,端的令人始料未及。少卿大驚失色,眼見陸惟舟手上青芒閃爍,竟不由有一刻恍惚發怔。但覺她口中所謂受人指使,偷盜各派祕籍,以及楚人明究竟是如何會從自己房中搜到此物,那也着實令人萬分匪夷所思。
“我說姓陸的,你既已尋到了祕籍,那就趁早閃到一邊去!沒的耽誤了我們這些還沒找回東西的人來辦正事!”
少卿滿臉錯愕,尚且對陸惟舟所言百口莫辯。趙秉中又忽在一旁陰陽怪氣,睜開眼陰惻惻道:“不過秉中愚鈍,心裏卻還另有一事不明。”
“近日各派武功祕籍接連遭人陰謀竊奪,我等爲圖萬全,這纔將剩餘經卷隨身攜來楚家。這原是隻有各派耋宿方纔知曉的絕密之事,怎的此人不過纔剛來了三天……便能對此瞭如指掌?”
話音未落,少卿頓覺喉嚨一緊,縱連呼吸亦變得極爲困難。再看趙秉中一張猙獰面容近在眼前,兩根鐵釺似的手指緊緊鉗在自己脖頸,惡狠狠聲色俱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