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叔,當心。”立在客棧大門旁的林芷,轉過身道。
與其說這裏是客棧,倒更像是間廢棄已久的院落。
“這什麼味兒啊”老俞一跛一瘸的走到林芷身旁嘀咕着。
整個客棧透着股陳年的氣息,有青苔,有腐木,夾雜着各種令人感到潮溼憋悶的味道,林芷皺着眉頭仔細分辨。
還好,沒有血腥氣。
“喲,對不住啊。”那紅衫人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他們面前,手裏提着盞燈籠,“二位這邊請。”
老俞嚇得差點又叫出來,只是當他看到林芷這麼一個小丫頭,都能點頭稱謝,那麼,就算這紅衫人再可怕,老俞自己這麼一驚一乍的,看着多少也是有些丟人。
“看什麼看”老俞對着驚鴻馬小聲說道,“也就您老人家和那丫頭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篤定這客棧定是兇險萬分,因此走得愈發緩慢。
然而,不多時,那紅衫人與林芷已將老俞甩開一段距離,如此,客棧零零散散的幾尊石燈,那幽微的光芒下,照着老俞腳下的人影愈發瘦長。
他哎呀一聲,忙加快腳步喚道:“等等我”
於是,穿過一道長廊之後,有間屋子隱約亮着燈,紅衫人吹滅了燈籠,對林芷笑道:“二位先用晚膳吧。..”
林芷點頭稱謝。
她不禁想起當日與引泉在虎頭山下,所遇到的“黑店”
只是,那時幸而有花明如相助,否則,自己今日是否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還未可知。
老俞卻是怕的厲害,他看林芷跟着那紅衫人向屋內走去,忙抱着肚子直喚:“哎呦,哎呦”
待看到那紅衫人轉過身來,老俞背後騰的冒出一陣冷汗,那人的臉,直到此刻,老俞都無法直視。
“老人家,你怎麼了”紅衫人一開口,老俞就想起墳頭上的烏鴉。
他半躬着腰,將身體俯得極低,努力不與紅衫人對視,“那個,我,我今兒好像喫壞東西了。”
“哦,”紅衣人走上前來,“我帶你去茅廁”
“不,不用”老俞忙擺手道,“休息會兒就好。”
“如此甚好。”紅衫人點頭道,似乎頗爲同情的看着老俞,“可惜我還備了酒菜。”
“是,是,可惜了”老俞笑得兩腮發僵,這紅衫人若是在他面前多停留會兒,他鐵定就像是離開水的魚,登時就能背過氣兒去。
“我正巧餓了。”林芷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多謝店家了。”
老俞滿頭是汗,一半是急得,一半是嚇得。..
這林姑娘,怎就如此大意
這地方是能喫飯的嗎
別回頭當人給吃了,都不知是怎麼死的
他有心想勸阻林芷,然而,只看見林芷拿起一個包子就向嘴裏放去
“完了,完了”老俞閉上了眼,他彷彿看見自己也被剁成肉餡包了包子,擺在這桌上。
“真香”林芷說道。
香
待會兒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老俞痛心疾首,他後悔爲何今日自己要多那幾句話,他後悔自己當初若不是
“這是麻油調的鮮肉餡兒,姑娘愛喫,就多喫幾個。”那紅衫人坐在林芷對面,笑意微微說道。
老俞也不明白,爲何自己會有這些古怪的念頭。
他不禁又向着紅衣人望了一眼。
不早不晚,那紅衣人似與他心有靈犀,轉過身向着老俞笑了那麼一下。
天老爺
老俞忙閉上眼,這笑得,比哭還難看
“俞叔,外面冷,你進來歇着吧。”林芷在屋內喚道,她手裏還拿着一隻肉包子,看樣子,還真是餓狠了。
老俞堅信那肉包子定是人肉所做,此時,見林芷如此,他胃中一陣翻騰,忙擺着手道:“不了,不了,我在這兒透透氣。”
林芷尚未說什麼,反倒是那紅衣人,噗嗤笑了出聲,“老人家是怕我這包子有毒”
真是山裏的猴兒都沒他精
老俞乾笑了幾聲,“您說笑了。這人煙罕至,滿目瘡痍之處,幸得您收留咱們,我老俞哪兒能有眼不識泰山呢”
他說罷,自以爲還算得體,卻見林芷拿着咬了一口的包子,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
待老俞回過神來,恨不得立刻狠狠抽上自己一個嘴巴子。
這是縐文掉書袋的地方
還人煙罕至,這不正是給人遞話,伸着腦袋把刀子往對方手裏送麼
“呵呵,”那紅衣人笑了,“老人家說話倒是風趣。”
老俞卻笑不出來,自己這把老骨頭,恐怕只能喂野狗了
他惴惴不安,然而,他驚訝的發現,此刻就連驚鴻馬面前,也不知何時多了一捆草料,驚鴻馬正低頭喫得津津有味。
這都是怎麼了
難道真是自己誤會了
老俞眨着眼向林芷望去,希望林芷能給她一星半點的迴應。
然而,他只看見林芷一連吃了幾個包子後
那丫頭又端起碗小米粥在喝
咕嚕
老俞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好在紅衣人似乎沒有聽到。
爲了掩飾尷尬之情,老俞向着驚鴻馬身邊湊了湊,“老夥計,你說這算什麼事兒啊”
驚鴻馬喫着鮮嫩的草料,根本沒搭理老俞。
末了,正當老俞餓得前心貼後心時,林芷從屋內走了出來,“俞叔,店家厚道,這包子我喫不完了,你幫我喫點吧。”
林芷說着,她面對着老吳,正好擋住了紅衣人的視線,老俞只聽見她輕聲說道:“我都嘗過了,沒問題。”
看來,這丫頭還不傻,一開始就知道老俞在擔心什麼。
老俞鬆了口氣,他的確是餓得有些受不住了。
這年紀一大,別的不說,腿腳沒有過去靈活,胃口倒不見小。
他跟着林芷向屋內走去,那紅衫人看見老俞,又是笑了下。
或許,老俞的心思,他亦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我就不客氣了”老俞囁嚅着,他伸手拿了個包子,連皮帶餡一口吞了下去。
真好
真香
“俞叔,喝點粥。”林芷又將一碗沒動過的粥推到老俞面前。
老俞感激的點點頭,心想這林姑娘,要比前陣子坐馬車考狀元的那些學子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