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芷立在紫玉閣後門檐下，那盞大紅燈籠之下時，她心有餘悸的看了看六指。
柳舞神色淡淡的，卻不似在雅間那般矯揉造作。
她本是美人，少了那刻意的諂媚，如今卻有種別樣的美。
“小林子，咱們走”六指的臉上腫了一塊，這是爲他大鬧紫玉閣付出的代價。
而那笑臉迎人的鴇母果真是“陰陽婆的臉一日三變。”
她見六指掀翻了酒菜，又攆走了舞婢，甚至還敢對她紫玉閣的紅牌柳舞破口大罵，登時叫來了打手
六指縱然有些功夫，但畢竟是寡不敵衆，不僅捱了拳頭，還連帶着林芷都被攆了出來。
幸而，那柳舞雖是與六指針鋒相對，但亦是多虧了她，否則，就算是林芷拿出身上的全部銀兩，也不夠那鴇母解氣的。
“六指哥當真是條好漢，這百年難得一遇來我紫玉閣，竟是砸了場子發了酒瘋，這便是要走了麼”
柳舞手中搖着一把小扇，她那雙嫵媚的眼睛瞧着六指，似乎是脈脈含情，嘴角卻是掛着彎冷笑。
六指亦是看着柳舞，“你要怎樣”
“把這小哥給我留下，”柳舞伸手朝林芷的方向一點，“柳舞就讓你回去。”
“你，”六指瞪着柳舞，“你做夢”
“這年頭，姑娘家都能逛窯子，還有什麼比這更荒唐的夢”柳舞原是早就看出林芷是個女子，她款款上前道，“六指哥，果真好興致”
“你”柳舞聲音婉媚，卻是牙尖嘴利，每一句不刺的六指眼中冒火誓不罷休。
“我沒你想的那麼髒”六指咬着牙，半晌後，卻是說了這麼句話。
林芷越聽越不對勁兒，這二人，怎麼有點像是
像是在賭氣呢
她試着站在二人中間：“柳舞姑娘”
柳舞自挑明瞭林芷的身份，對她也沒什麼好臉色。她不屑的掃了林芷一眼。
“六指哥”林芷見對方不搭理自己，她又回頭望着六指。
“別喊我”六指的目光似乎是把利刃，頃刻穿透林芷直刺柳舞。
林芷向旁邊挪了挪，這二人之間的氣氛太過詭異，她決定先找個安全點的地方。
“你去哪兒”六指快速的瞪了林芷一眼，又繼續死盯着柳舞。
似乎那柳舞身負絕頂輕功，一個不留神，她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般。
“還說你和她沒什麼”柳舞的聲音竟是高了些許，林芷忙望向她，卻不知是否自己產生了錯覺，她看到柳舞的眸中，似有淚光閃爍。
“你不信我，我有什麼辦法”六指不再盯着柳舞，他煩躁的一拳砸在樹上，“小林子，你說”
啊
林芷自覺已是站到了比較安全的地方，然而，六指這句話，將她生生又拉回在這個難解的局面中。
“我沒啥啊。”林芷有點傻眼，她愣愣的對六指說。
“你和我說有啥用”
六指向林芷走了兩步，“誰疑心你，你就和誰說去”
“誰疑心我啊”六指越是吼，林芷就越是暈的找不到北。
她似乎聽見有人輕笑一聲。
這女子美則美矣，爲何喜怒無常
林芷懷疑是自己方纔受了那場驚嚇，腦子徹底不夠用了。
“你叫什麼”柳舞向林芷問道。
她雖無怒容，但亦非之前那柔聲細語，如今的柳舞，在這月色下，竟是有了幾分清冷的氣質。
“我叫，”林芷想了想，她嘆了口氣道：“我叫林芷。”
果然，那柳舞的眼神開始變得疑惑。
“林芷，”她自言自語道，“我似乎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不止你聽過，沙鎮的人都聽過。”六指的聲音同樣透着無奈，“她就是去虎頭山送酒的那個女英雄”
他將“女英雄”這三字說得格外重，林芷忙擺手道：“不敢不敢。”
“有啥是你不敢的。”六指看似也沒方纔那麼氣了，但對林芷，他一時也難以好腔好調。
“你就是林芷”柳舞破涕爲笑，上前拉着林芷的手道，“你就是那個獨自上虎頭山送酒的林芷”
真是
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芷擠出一絲笑容：“是我。但算不上什麼女英雄。”
“我知道”柳舞笑了。
她真是美。
冷若冰霜，豔如桃李。
“六指和我說過你。”她似乎忘記剛纔還對着林芷冷嘲熱諷。
可六指卻沒對林芷說起他在紫玉閣，有這麼一位故人。
“想必，他是不會對你提起我的。”柳舞的眼神暗了暗，復又變得明亮，“你們今日來紫玉閣，是做什麼”
林芷總算是弄明白了。
她就說，這紫玉閣怎麼隨便一位姑娘，都是此等絕色佳人。
看來，是這柳舞見六指，便自願來招呼他們。
而方纔也幸而得她解圍，看得出，這位柳舞姑娘，在紫玉閣說話還算是有些分量。
只是那日王屠戶見到的，會是她嗎
林芷猶豫了。
“小林子，該問什麼你就問。”六指這會兒，也漸漸恢復了往日那般談吐自如，他看着柳舞道。
顯然，六指是信任柳舞的。
柳舞亦是知曉六指這份信任，她對着六指淺淺一笑，如此二人便盡在不言中。
林芷實在不願破壞他們之間的默契，不過，這畢竟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柳舞，你可曾見過王屠戶”林芷深吸口氣，單刀直入的問道。
“王屠戶”柳舞蹙起峨眉，她搖了搖頭，“那種身份的人，我是不會見的。”
果然，以柳舞這等姿色，那王屠戶就是傾盡所有恐怕也是難得一見，林芷有些灰心，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卻又在這裏斷了。
“不過，我倒是知道，有個人見了他。”柳舞輕蔑一笑，卻又不肯往下說了。
林芷同她相處的這會兒，發覺這柳舞心地不壞，卻是爲人有幾分倨傲，她這般說，分明是在等着六指開口。
“舞兒，方纔是我不對，你知道什麼，就告訴小林子吧。”六指同柳舞相識已久，對她的脾性亦是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