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賽後並未引起多大的波瀾。
頌民對此再怎麼屈辱也無可奈何,儘管衙門承諾會嚴查那個突然入場遞東西的紫府修士,但沒人覺得會有什麼實質性的結果。
衙門和紫府向來不是一夥的麼?哪有左手查右手的道理,最後頂多就是自罰三杯道個歉吧?
頌人不敢妄議此事,唯有那些外邦賓客能肆無忌憚地借題發揮、陰陽怪氣,惹得趙禪憤怒至極,晚間悄悄出去擊斃了幾夥外邦人才稍稍冷靜了些。
午夜時分,王輝坐在客棧屋檐上,看着在暗中返回的趙禪問道:“好受點兒了?”
“沒有,叔叔。”
趙禪深吸了一口氣,嘆道:“外邦蠻夷確實可惡,但我不可能把他們全殺光,況且問題的根源不在他們,在大頌。”
“不錯。”
王輝瞥了一眼房間中呼呼大睡的貉柚,鴻鵬守在角落裏閉目小憩,他向趙禪招了招手:“時間還早,和我去看看朝廷的大人們在幹什麼。”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在房頂飛竄,很快抵達京城內圈、權貴扎堆的區域。
宰相府中,此刻燈火通明、大排筵宴。
趙禪和王輝找了個隱祕的位置趴牆頭窺視,他有些意外。
本以爲宰相是和別的權貴一樣,想方設法地招待外邦貴客、開拓人脈,可受邀聚集在這裏的沒一個外邦面孔。
全是明天即將參加第二組法寶競速比賽的大頌選手!
難道宰相是衆多賣國權貴中的一股清流、以前是錯怪這老頭了?
趙禪下意識地看看身邊的王輝,後者表情玩味,他不明所以,又轉頭望向府中景象,仔細傾聽。
身着便服、面容慈祥的宰相看起來很有親和力,對衆人噓寒問暖、十分關切,大頌選手們皆是受寵若驚、連連行禮。
而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宰相終於提及正事:“諸位均爲我大頌俊才,老夫且問,明日賽事,諸位應當如何比?”
有人大聲迴應:“稟宰相大人!我等要勇爭第一,揚我大頌國威!”
“就是!定要讓那些蠻夷見識見識厲害!”
“正有此意!”
衆人情緒激昂,宰相卻擡手虛壓,面容一肅:“諸位取第幾都行,就是不能取第一。”
見選手們愕然,他幽幽補充道:“若第一在諸位之中產生,遠道而來的外邦貴客肯定不高興,我大頌禮儀之國,絕不能做此失禮之事。”
一個直性子體修脫口而出:“蠻夷不高興又能怎麼着?”
宰相看了那人一眼,朝紫府和皇宮的方向遙遙拱手:“如此一來,王爺和聖上都不會高興,足下往後的日子可就要不好過了。”
見那人閉嘴不言,宰相語氣稍緩:“諸位需知,我國費人費力舉辦如此盛事,是含着大戰略、大智慧的,豈能單單看作一場法寶競速?
在賽道上只會爭第一,是狹隘的、片面的,要用更高的格局來考慮問題,懂得靈活變通…”
長篇大論聽得牆頭上的趙禪腦袋嗡嗡作響,府中原本熱烈的氣氛也迅速冷卻下來,鴉雀無聲。
有人忍不住嘀咕:“那些蠻夷小邦侵佔我大頌領土時,怎的就沒講過友善禮儀…”
“放肆!”
扶刀立於院門處的宰相近侍眼睛一瞪:“此般國事,是爾等能胡言亂語的?!”
“哎。”
宰相擡手製止,依舊平緩地說道:
“我國確與外邦存在些紛爭,但那都是舊曆了,如今戰事停歇、天下太平,那些領土也並非侵佔,而是借用,遲早會歸還給大頌的。”
應付幾句,話題又很快拐回明天的比賽上。
王輝在趙禪聽得忍無可忍時將其領走,繞出宰相府的陣法悄然離去。
“叔叔,那老東西着實不爲人子!”
趙禪感覺自己活了二十年,都沒有近幾天受的氣多,憤憤道:“枉爲一朝宰相,卻只知道對外阿諛奉承,話裏話外都不讓頌人搶外人的風頭…
皇兄還有我爺爺,怎麼會容許這種傢伙執掌朝廷!”
說罷,沒等王輝迴應,趙禪的臉色已經黯淡下去。
這麼多年的遊歷,耳濡目染之下他對大頌國情的瞭解越來越深,也明白皇兄趙啓辰根本沒有實權。
至於爺爺彥親王的行事作風,其實沒比那宰相硬氣多少,對外政策以懷柔爲主,大部分心思是用在內部的管理…
還有對自己寶貝孫子的體質改良。
王輝沒有刻意抹黑過彥親王,僅僅是將事實陳述出來,交由趙禪思考裏面的緣由。
用皇兄的血逐步替換他的血,還處心積慮營造出紫府地下十八層的那些虛假景象,無非是想把他的思維成長約束在一個可控的框子裏。
倘若未來由趙禪繼位,大概率又會是一位提線木偶般的傀儡皇帝,任由爺爺擺佈。
“對內爭權奪利,對外卑躬屈膝…”
趙禪心中涌起濃濃的厭惡。
他擡臉望向王輝:“叔叔,我想請您、請鴻教…改變大頌!”
“哦?”
王輝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我變成新的彥親王、新的宰相?”
卻見趙禪認真道:“以我對您的瞭解,這點權力根本不被您看在眼中,嫉惡如仇、殺伐果斷,真掌握了大頌權柄,必定不會像紫府現在這般齷齪!”
“叔叔我啊,可對做皇帝沒什麼興趣。”
交談間,二人返回客棧,王輝悠然躺下。
“睡吧,且看後面的賽程又會出什麼新鮮事,這是大頌最後的餘暉了。”
……
次日的第二組比賽,小貉柚名列其中,駕馭着超凡水銀強化後的狼牙棒,跌跌撞撞取了個第八名,幸運晉級決賽。
大頌選手們昨晚受了宰相的威逼利誘,今天的表現都非常拘謹,最終被一個來自沙國的妖修獲得頭名。
轉眼又過一日,第三場競速比賽開始,戴着紅面具的王輝進入選手區,環顧一圈,各種妖魔選手摩拳擦掌。
“就陪你們這些魑魅魍魎玩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