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話語裏明顯還是透露着對故土的不捨。
畢竟沒人願意離開家鄉，離開故土，尤其是年齡大了更是講究一個落葉歸根。
牛福生今年已經六十有二了，這個年齡可以說黃土埋到脖子根了。
就差閉上眼埋了。
活了大半輩子的他也是沒走出過小山溝。
最遠的地方就是去了一趟縣城。
要去琉球，聽說要半個月的時間，這麼遠的路，他這一把老骨頭都不知道能不能到那裏。
就算到了那裏，這輩子還能不能回來也是個問號。
可當他看着村子裏的那些小輩眼神裏的躍躍欲試。
不由得也是陷入了回憶。
他也年輕過，他也有過夢想。
十五六歲的時候，他的夢想是當一個木匠，可以好好賺錢，然後娶一個漂亮的小娘子。
但慢慢的，長大了，他才發現夢想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他想出去闖闖，家裏人不讓出去，怕有危險。
他想去看看大海什麼樣，老族長告訴他，看看村子裏的小池塘就行，池塘大一點就是大海的模樣。
但他心裏明白，大海就是大海，池塘就是池塘，怎麼能一概而論。
後來，他聽了族長的話，娶了可以幫他當里正人家的閨女。
再後來，他的生活就平平淡淡，一直守着小山村……
回想自己這六十多年的人生，居然沒有什麼可以去回憶的。
如此一想，牛福生苦笑了起來。
“里正，大牛不是說那邊的土地都是黑土地嗎？更愛長莊稼，而且還不用繳納賦稅。”
“對啊里正，那邊還給錢，種田也給錢，這種好事做夢都沒有啊。”
聽着周圍年輕人的議論紛紛。
牛福生掃視了一週。
“這件事我心裏已經有主意了，你們回去把家裏的老人都叫過來，把大牛也給叫過來吧。”
“今天我這個當里正的也是到了把位子傳下去的時候了。”
牛福生是牛家村的里正，同樣的也是牛家村的族長。
而像這樣的偏遠小山溝，官府是不會派人來當里正的，只要小山村有個管理者，到了歲末把該繳納的糧食繳納了，他們也不會多問的。
甚至他們還巴不得小山村自己能選舉出來里正，他們也會省心不少。
衆人聽到牛福生要把里正的位置傳下去，一個個的都是大驚失色。
不知道牛福生爲什麼要如此。
但很快，衆人還是回去把家裏人都叫來了。
大牛再次回來已經是收拾好行李了，而且還帶着自己老母親跟老爹，甚至已經嫁出去的大姐，二姐她們，他也已經帶上了。
看到大牛這種情況，牛福生心中感慨不已，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不能再跟以前老族長那種思想，把山溝溝裏的孩子都困死在這裏。
“族長，你叫我們來這裏幹什麼啊？咱們不都是八月十五就聚一聚了嗎？”
“現在你是有大事要說？”
牛福生聽到這話，看了一眼牛福山，對方也六十了，都是村子裏的老人了。
不過對方喜歡倚老賣老，這一點讓他很不喜歡。
也是因爲對方脾性不咋好，所以這裏正的位置才落在他頭上，想當初這裏正跟族長的位置可沒有他什麼事情。
“嗯，今天大牛帶回來的消息我想你們應該也知道了吧？”
這話一出口，牛福山立馬不樂意了起來。
“誰知道大牛這小子帶的消息是真假？拿半吊錢就能騙咱們這麼多人不成？”
“族長，你可記得以前也有這種事情，來村子裏騙苦力，結果出去之後被人當成了奴隸，別說錢了，命都差點沒了。”
“現在大牛要想帶走咱們村的男人，萬一是騙去當苦力呢？”
牛福山的這話讓牛福生眉頭深鎖了起來。
因爲這種情況他也考慮過。
不過想到大牛把自己爹孃還有嫁出去的大姐，二姐一家人都帶着一起，想來應該不會。
畢竟都是自己最親的人，害人也沒有朝着親人下手的。
更何況村子裏的人都是有多多少少沾親帶故。
大牛一聽這話，也是站不住了。
“大爺，你可別冤枉我啊，我是真心帶着大家去發展的，而且那邊的大人是蘇承，就是把交州變成人間神仙地的蘇承大人，你若是不信可以問問跟我一起回來的其他村子裏的人。”
“我反正要帶着家裏人快點去，去晚了，房子都挑不到好的。”
“當然，你們不信我也沒關係，你們也不用去，這小山溝窮點，苦點，冬天冷一點，餓一點，娶不上婆娘，除了這些都不錯的。”
“里正，我先帶着老爹跟母親走了，船隻還在海邊停靠等着我們呢，只要船滿，人家就出發的。”
說着，大牛便直接要帶着老爹跟母親離去。
見到大牛如此火急火燎不像的裝出來的。
牛福生還是咬了咬牙，決定賭一把。
因爲他明白，這小山溝是真的沒必要堅守下去了。
早晚要把年輕人毀在這裏，雖然不一定毀在他手裏，但早晚的事情而已。
既然如此，他決定賭一把，要麼小山溝的年輕人在他手裏崛起，要麼他就是牛家村的罪人，這些年輕人都毀在他手裏。
想到這裏，牛福生趕緊叫住大牛。
“大牛，你等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大牛聽到牛福生的聲音，停住了腳步，畢竟牛福生在村子裏的威望還是很高的。
而且牛福生說的話大家都比較信服。
最關鍵的是牛福生不像其他老人那樣倚老賣老，更沒有因爲自己的里正便以權謀私。
反而做什麼事情都比較有分寸。
“族長，您說，我聽着呢。”
“大牛，大爺問你，咱們村的人跟着你一起去，真的能得到你說的那種二進院，有土地種，有錢發，還能喫飽飯嗎？”
這一次，牛福生滿臉的認真，那眼角的皺紋都更加深邃了一些。
“大爺，我對天發誓絕對是真的，要不是真的，我天打五雷轟。”
大牛的這個毒誓讓牛家村的老老少少都震驚了。
牛福山同樣也是有些心動了。
但他剛剛還質疑大牛，現在再變臉，多少讓他丟臉。
而此時牛福生卻是滿臉認真的看向大牛。
“大牛，大爺想拜託你幾件事，你能答應大爺嗎？”
“啊？大爺什麼事？我大牛能做到肯定幫您去做。”
大牛滿臉的誠懇。
“大爺想把里正的位置給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