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鈺前腳跨過門檻進去,喬心圓後腳便追:“你要救人,幹嘛提刀啊!哎,我們和氣一點好不好……”
然而他腳步一下停住,表情瞬間變了,五指根根將黑劍攥緊:“你別跟進來!”
“什麼……”喬心圓本要伸手要去拉他,聽見聲音馬上停住,見他神色,更是下意識後退。
可剛剛輕輕鬆鬆跨進來的門檻,現在“吱呀——”一聲,破門陡然關上了。
喬心圓用力推了推,沒推開,她神情微變,意識到問題好像大了,這廟……恐怕有問題。
山風呼號,猶如鬼泣,廟中燭火明滅,映在廟中菩薩像那殘破的陰森面孔上。
不止是門,窗,頂,全都嚴絲合縫的關上了。
“你們已經進來了。”靠在地上那病弱美人原來不是啞巴,他說話了,聲音彷彿浸在泉水的玉石般的溫潤,說完,他又擡手寫下幾個字。
“出、不、去、了。”東庭君照着念,唸完馬上罵道:“你真是廢話,你一會兒說話一個會兒寫字的煩不煩人。”
“出不去了?這是什麼意思……”喬心圓渾身僵硬,一時不知道該動還是該裝死,她抱着東庭君,肩膀用力撞了幾下門,磕得生疼,可這門瞧着殘破不堪,還有風灌入,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將之撞開!
“這劍,到我手裏還沒開過光,”夏侯鈺把劍尖抵在了男人的喉嚨上,“說,你在搞什麼鬼?!”
止言擡起蒼白的面孔,清冷而瀲灩的雙眸看向這兩人一龜,嫣紅嘴脣啓開,聲音低道:“在下修的是言靈術,所以不便多言,此廟,乃是惡鬼所化,而我適才正在除魔。”
夏侯鈺:“你都要死了還除魔,找個鋤頭趕緊把你自己鋤了得了。”
“兄臺,”喬心圓靠在門口出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爲什麼要……騙我們進來。”
“這廟,乃是你們貪心不足,自行進來的。”
“不是你他媽說你有靈石?”
夏侯鈺語氣更差了,劍尖倏忽挑破了止言白皙的脖頸皮膚,鮮血汩汩流出。
“靈石,我的確有。”止言彷彿不在意傷口,他打開納戒,從戒中變出小山堆似的靈石來,神色無波地吃了一顆止血丹道,“你們若不貪,又怎會進來。”
喬心圓想想確實是這麼回事,夏侯鈺一副要打劫的樣子……可她沒有,她是一心想要救人的,那不是太冤枉了!
“可我本來是要進來救你的……”言語間,喬心圓驀地感覺腕上化作手鐲的山河筆異動,竟筆直朝地上那一堆靈石猛地射去,她慌道,“哎!你別去!”
喬心圓伸手去撈,只見山河筆猶如活魚般鑽入了靈石堆,而這堆靈石,就在人的眼皮子底下被當做魚餌吞吃了個乾淨。
喫光靈石的山河筆,慢慢飛回來,再次纏繞在她的手腕上,坐實了“貪心不足”四個字。
喬心圓:“……”
她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兄臺,我……我一定會還錢給你的。”
止言擡眸去看她手腕上的法器,視線停留了片刻,道:“這些,一共三萬靈石。”
喬心圓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弱弱地點了下頭:“好,我會盡快還的,對了!你要錢嗎,我這裏有記夜明珠……”
夏侯鈺飛起一腳要踹止言,他擡手擋住:“等等……”
“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別踹臉。”
夏侯鈺嘖一聲,粗魯地從衣服上撕下一片破布,摸索着把布條塞進止言的嘴裏,喬心圓忙阻止道:“阿遇兄弟,你幹嘛堵他的嘴!我們現在……”
他打斷道:“他會言靈術,不堵着他的嘴,等着死嗎。而且,你還以爲,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嗎?”
“可……可我們眼下都困在這山廟裏,出不去了,衆人拾柴火焰高,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就算他不是好人,等我們出去後再解決。”
“你說的不無道理。”夏侯鈺孑然一身地站立着,山廟的紅色燭光映在他冷冰冰的面孔上。
“可這不是廟,是鬼。”
“……什、什麼?!”喬心圓聽見“鬼”字,整個人都不好了,努力抱緊了東庭君,“這廟居然鬧鬼嗎……”
“小喬姑娘,”一直沒出聲的東庭君努力從她懷中伸出腦袋:“是‘廟鬼’啦,沒有鬧鬼……你別發抖啦。我們這裏這麼多人,你害怕什麼?”
這麼多人……
喬心圓頓覺鬼氣森森,妖氣四溢,彷彿整個屋子裏都坐滿了好兄弟。
“廟鬼……和鬼不是一個意思嗎?”她喃道,“不是指廟裏面的鬼嗎?”
“這裏的廟鬼,指的是廟本身就是個喫人的惡鬼,簡單來說呢,我們已經到了鬼肚子裏。”
喬心圓:“……”
這還不如鬧鬼呢。
她轉過身開始撓門。
然後手持山河筆,迅速畫了道門。
“商量一下,我給你錢。”喬心圓見這門和之前情況一樣,毫無反應,顯然是靈石沒有到位,會員沒有續費。她卑微地跟山河筆哭訴了起來:“你要多少都行,都給你行嗎,我先賒着……”
她寧願回那破山洞,也不想待在鬼肚子裏。
喊道:“阿遇兄弟,你的劍,能砍開這門麼?”
他搖了下頭,然後說:“你躲開些。”
凜冽劍氣重重劃過,那門毫髮無損。
“這廟鬼……不是普通的妖鬼,我也只在典籍上見過描述,”東庭君聲音複雜,“相傳廟鬼有兩個別名,又叫‘喫人廟’、或‘鬼房子’,這是一種罕見的妖鬼,比起殺人,它更喜歡玩弄人心,只要有兩個以上的人進入廟鬼,它便會關上大門,無論何種方式都無法出去,傳送符、傳送陣都無用。除非只剩一個活人,它纔會打開門,放人出去。”
喬心圓愣住:“只剩一個活人的意思是……”
東庭君:“就是說,我們要自相殘殺,只剩一個活人的意思。”
夏侯鈺直接把已動彈不得的止言提起:“先殺他?”
“不!”喬心圓愕然,果斷搖頭,“一個人都不能殺!你殺了他,你就得殺我,還有……”她默默抱緊了小烏龜。
她也突然想起,自己和夏侯鈺還有東庭君,其實也剛認識不久,夏侯鈺第一個先殺止言,不過因他是個素味平生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