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劍下蒼天 >第一百四十章 雪前恨
    “諸位。”

    璇燭涵養極深,面對二人連番出言不遜,只等他們說的口乾舌燥,這纔不緊不慢道:“此次之事,皆因雪棠與慕賢館暗中謀劃而起,我青城與江湖各派同樣深受其害。”

    “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當今之勢,已非何門何派所能獨善其身。璇燭不揣唐突僭越,特在此百拜爲請,但願諸位爲天下萬民計,不再困於從前門戶傾軋之苦,捐棄前嫌,彼此共履時艱。”

    “捐棄前嫌,共履時艱?哼!說的倒是好聽!”

    趙秉中性素多疑,反倒嘴角一撇,冷言冷語道:“遍觀我各派之人,又有哪個不曾與你們青城山有血海深仇?璇燭老兒,莫非你當真會這般好心,能當先前之事乃是從未發生過麼?”

    “不錯!”

    陸惟舟怒目圓睜,也大叫道:“再者,如今我等人人身中劇毒,合在一處也再沒幾日好活。姓陸的死便死了,也輪不到教你來這般羞辱!”

    “找到了!找到了!”

    她話音未落,卻見自外面急匆匆再度奔來一人,觀其衣着應當亦是青城門下弟子。

    此人滿頭大汗,雙手捧一軟緞錦匣,待將其奉到璇燭面前,才喜不自勝道:“啓稟教主!適才弟子們奉命前去楚人明房內搜查,果然從中找到解藥,如今業已帶來!其餘弟兄還在屋裏翻尋,看是否還有其餘藏在暗處。”

    “你說什麼?”

    得知或能轉危爲安,趙秉中眼前大亮,忍不住一下從椅上站起。只是他這話甫一出口,立時便將在場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匯引而來。

    礙於自己身份使然,他只得故作矜持,緩緩重新坐定。饒是如此,其人兩道目光卻已再難從那錦匣上面挪開半刻,右手五指微蜷,只恨不能一把將其奪過。

    璇燭微微頷首,那弟子心領神會,當下又一躬身,轉頭將解藥逐個分發至衆人之手。

    只是面對掌心裏如此一粒小小藥丸,在場各派人等反倒面面相覷。縱連先前最是猴急的趙秉中,一時間亦對此半信半疑,不敢最先將其服下。

    “姓陸的一生堂堂正正!大不了便是一死罷了,那又有什麼好怕!”

    須臾,陸惟舟老臉鐵青,一語道破衆人心思。而後索性頭頸一仰,將那解藥吞進口中。

    想是此物的確卓有奇效,待她將其服下後不到片刻,竟果覺小腹之間似有一股隱流暗淪,實與先前滋味大相徑庭。

    陸惟舟心頭一懍,見識倒也了得。驚訝之餘忙盤膝而坐,小心翼翼引導這暗流自周身融匯遊走,眨眼在頭頂凝結一片水息蒸騰,面色亦隨之漸趨紅潤。

    各派衆人見她這般模樣,這才總算不疑有他,忙爭先恐後服下藥去,紛紛自行調理內息。慧能等人從旁見後,心中仍不免頗有微詞,只因礙於璇燭威信極高,無奈只得默默然緊皺眉頭。

    而在青城行列之中,又以少卿反應最爲激烈。眼見如今各派耋宿齊聚松濤堂內,便不由再度憶起當初離陽殿中之事。一時只覺心神激盪,如駭浪洶涌,就連雙手也正隱隱縠觫打顫。

    陸惟舟服藥最早,少頃頭一個運功完畢。她站起身來,目光警惕直視璇燭,終於冷冷向他發問。

    “璇燭老兒。你究竟想要怎樣?”

    璇燭面不改色,只平心靜氣,淡然迴應道:“方纔所言,便是在下一片摯誠,還望各位明實鑑之。”

    松濤堂內鴉雀無聲,各派人等無不面色微妙。即便人人皆蒙璇燭今日再造之恩,可若說因此便要同青城山冰釋前嫌,卻是誰也不願最先開口。

    “阿彌陀佛。”

    恍惚間,人羣中一聲佛號飄來,正是無塵徐徐起身,行到璇燭面前打個佛禮,肅然開口道:“璇燭教主,多年未見,老衲這廂有禮了。”

    璇燭眉宇恭敬,同樣向其還禮爲意,“小徒無狀,累得大師抱憾終生,實令在下不勝慚愧之至。”

    “無妨,無妨。”

    無塵微微一笑,道:“萬事皆空,因果不空。萬般不去,唯業隨身。老衲爲嗔念所蔽,一時不察誤中歹人奸計,反令貴教鮮于前輩含恨而終。區區一條手臂,那也皆是咎由自取。”

    璇燭道:“今日之事,萬望大師彌節持中,在我天下同道面前做一表率。”

    “是了,老衲倒確有些許微言,便姑且爲諸位拋磚引玉。”

    對於此事,無塵卻並非直言回覆,而是話鋒一轉,遙遙面向各派衆人。

    “此番我等齊聚而來,原是受楚居士之邀,一同研商當前形勢。”

    “如今楚居士雖已不在,但楚家卻仍爲地主。我等身爲賓客,是否該先聽聽楚家新任家主之言,等到隨後再來定計不遲。”

    他此話一出,頓教在場人人如墜雲裏霧中。眼下楚家三兄弟中已死其二,唯一僅存的四弟楚人明,也已被文鳶當衆帶走,生死應屬可知。楚家羣龍無首,上下亂作一團。至於這楚家新任家主,那又究竟乃是何人?

    見狀,無塵遂臉色哂然,向正站在少卿身旁少女微微一笑,悠悠開了口道。

    “楚姑娘,便請你來在此,爲我天下同道拿定下個主意吧。”

    長林接天,高柯負日。稚水飛流,輕響泠泠。距江夏城二十里一處巖澗之內,原是慕賢館人先前約定落腳所在。只是待到衆人皆已齊聚,卻唯獨久久不見文鳶蹤影。

    辛麗華愈等愈覺百無聊賴,終於耐不住性子,驀一頓足,對跟前寥一刀大叫道:“那個姓文的死丫頭明明比誰走的都早,卻偏要咱們這些人來等她一個!”

    “好妹子!我勸你還是先少說兩句吧!”

    寥一刀嘿嘿乾笑不迭,腳下又向她越發湊近幾步,“有一句話,叫做好漢不喫眼前虧。如今人家在雪棠先生面前正紅得發紫,你上趕着的去觸這個黴頭,要我說也實在忒不划算!”

    “呸!什麼紅得發紫?我卻偏不怕她!”

    孰料他此話不說則亦,一經出口,竟又引得辛麗華兩靨凝嗔,狠啐一口道:“不就是吸乾了二三十人的內力,又在先生的藏書樓裏多待上了幾天!那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哼!總有一天,我非要教我的這些小寶兒在她白嫩嫩的脖子上咬上幾口!看她還能不能像現在這麼囂張!”

    “這二三十人,可絕不是尋常那麼簡單。”

    寥一刀眼神玩味,反倒破天荒般長吁短嘆,幽幽壓低聲道:“不論單從他們裏面拎出來哪個,誰又不是曾在江湖上面大有來頭?”

    “妹子,你還記得當初,那個被你卸了一條胳膊下去的祝東陽麼?嘿!就連他也給雪棠先生逮了回來,專門爲這小娘們填補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