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能混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也有幾分眼色,他最懂得察顏觀色,投人所好。
比如玄陰長老早已辟穀,自然不重口腹之慾,因此宴席上的菜餚並不豐盛,大多是各地收刮而來的瓊漿玉液,以及一些從未聽聞過的奇珍異果,不過這些東西顯然都入不了長老的眼。
國師並不氣餒,他早就知曉玄陰長老出身合歡宗門,不在意這些身外俗物,卻對一衆美人爐鼎毫無抗拒之力,因此他特意從各地收羅了不少美人來討好對方。
宴席開始之前,國師便對着身後的側殿輕拍了下手掌,這時從殿外走進來了一羣身姿嫋娜的年輕女子。
美人們形態各異,皆着了一身輕薄紗裙,襯得腰肢纖細柔軟,如撩人的春色,自清冷的月色中逶迤而來。
玄陰長老眉色舒展,總算給了國師一個正眼。
合歡宗的修習功法多爲男女雙修,眼前這位合歡宗的玄陰長老更是其中翹楚,在修真界算是頗有幾分名頭的人物。
不過這名聲並不算好,只因修真界的男修女修大多清冷剋制,因此十分瞧不上這種原始的雙修功法。
所以玄陰才命弟子在凡間修建了一座爐鼎宮,人間靈力雖然比不上修真界充裕,但如果從爐鼎們身上不斷汲取精氣,倒也能助他提升不少修爲。
謝懷衣看到這些女子便明白了什麼,不過他無意探知合歡宗的雙修祕法。
他肯應邀而來,不過是因爲追尋的線索恰好斷在了冉月國,而這冉月國屬實詭異,所以他才選擇隱瞞身份入城查探。
謝懷衣微蹙了眉,隨即不動聲色的轉過了臉。
目光隨意一瞥,視線卻恰好落在了殿前的某一處,這一看,眼神不由得頓住,一根碧青色的束髮帶子驟然映入眼簾。
謝懷衣輕微捏緊了手指。
視線與髮帶的主人慢慢對上。
宋煙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不過這樣的情緒也只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因爲她很快就垂下了眼眸。
謝懷衣只瞧見了她輕微顫動的眼睫,以及那雙眼中一閃而過的一絲詫異與不信。
他心中疑惑,卻並未顯露出來,而是微微斂神,將心底翻涌的陌生情緒隱去。
煙煙怎麼會在這裏的?
他並沒有感知到玉菩提的氣息,爲什麼會這樣?
二人距離上次一別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然而再見卻彷彿隔了許久。
他原本是想着處理好師兄交代的事情,再去凡間找她,但沒有想到竟會在這個地方再次相遇。
於是目光不由自主的追尋過去。
玄陰長老原本還想着用何種方法拉攏眼前這個年輕劍修,如今瞧見他對殿中的一個美貌爐鼎頗爲關注,不得大笑了起來。
“道友果然是性情中人,我玄陰亦不是氣量狹小之人,這殿中美人皆是我合歡宗的爐鼎,道友看中了哪個?不妨帶走便是。”
謝懷衣聞言微頓,卻並沒有拒絕。
他目光幽幽落在煙煙的身上,寬袖沒過手腕,掩在袖袍的手指微微收緊。
玄陰看他神色,不由得大笑,說完便指了指煙煙的方向,聲音陡然提高了不少,“中間的那個女子,上前一步我瞧瞧。”
他說的正是宋煙。
煙煙擡頭看了看上座,猶豫了一瞬。
見座上之人逐漸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最後還是垂着眼眸,緩緩的走上前來,纖細的身影猶如月下輕輕搖曳的花影。
玄陰只瞧了一眼便大笑了起來,聲音陰柔卻不女氣,他道,“果然美貌不俗,氣質亦不輸修真界女修,既然我道友看上了你,你便好生伺候着。”
宋煙聽到了他說的話,目光轉而落到一旁的謝懷衣身上。
她身影微頓了下,手指不自覺的捏緊了衣袖,猶豫了片刻,又恢復如常,隨後緩步朝着席間走了過去。
煙煙垂下眼簾,她低着頭,露出了一截柔軟白皙的後頸,身姿婉約的坐在他下首,語氣柔順卻略顯疏離的喊了一聲,“大人。”
謝懷衣神色微斂,他自然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一絲疏離與不情願,因而目光落在對方身上的目光便久了些。
不過對方一直垂着眸不肯擡頭,他看不清她的臉色,於是微蜷縮了下手指,輕聲詢問道,“煙煙爲何在這此處?”
煙煙這才擡起頭來。
那雙溫柔如水的眼也慢慢擡起來,平靜的直視着他。
她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那麼大人你呢?又爲何會在這裏?”
她的聲音很溫柔,嗓音略有些淡然,即便是疏離的語氣,在他聽來也顯得格外輕柔。
謝懷衣想解釋,但此刻還不行。玄陰正在對面打量着他,若是將他隱瞞身份的事實說出來,這些人必定會毀去剩下的線索。
煙煙見他避而不答,也不繼續追問。
她自然知曉謝懷衣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劇情中的謝懷衣是爲查清宗門弟子失蹤一事而來,不過這件事情對於身爲凡人的宋煙來說,顯然是不清楚的。
……
宴席過半,玄陰也瞧出了對面二人之間似乎有什麼貓膩存在?
他眯了眯眼,想到什麼,於是出聲試探道,“道友如此憐香惜玉,可是因爲這個爐鼎不合心意?若是如此,不妨交於我調/教一番,保證還給道友一個乖巧聽話的爐鼎美人如何?”
謝懷衣聞言看了過去,只見對面席間衆人過於肆意放浪,他微皺了眉。
合歡宗的人素來不拘顏面,行事作風大多隨性而行,這會兒還在殿上,一羣女子便褪了外衫,在席間上演着一場活春宮。
他只掃了一眼,便平淡收回了視線。
那邊的玄陰見狀,心中疑慮逐漸加深。
他目光落在一旁的煙煙身上,笑眯眯的繼續道,“我觀道友年紀尚輕,莫非是不通情/事,若是如此的話,不如把這女子讓與我如何?”
謝懷衣聞言眸色瞬間冷了下來。
而煙煙聽到玄陰這番話後,面色也變得蒼白起來,那雙眼睫也不受控制的輕顫了下。
她猶豫了片刻,緩慢的直起腰身,然後靠近了謝懷衣的身旁,似乎擔心他會把她讓出去。
那雙柔弱無骨的手指搭在他腿上輕輕按壓了起來,然後擡眸朝他看了過去,語氣柔聲說着,“大人,您可是不滿意煙煙的伺候?”
謝懷衣看了她一眼,並未拒絕煙煙刻意做出來的親近與觸碰,他知曉玄陰是在試探,所以才故意說出這些話。
只不過因爲她這番主動的靠近與觸碰,反倒讓他心底生出了絲絲縷縷的波瀾,綺念在心頭不斷縈繞,有些不受控制。
煙煙的目光輕輕掠過對面的場席,玄陰還在似有若無的打量着二人的互動,疑慮並未消退。
她便又伸手輕輕搭在謝懷衣的肩上,側着身子對着他。
此時她正擡起頭,鴉色的長髮遮面,這樣的姿勢剛好遮擋住了她臉上的神情。
謝懷衣從未與人這般親近過,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對於眼前之人產生的某種心思後,便下意識的扣住她的手腕,想要阻止她再靠近。
她捱得太近了。
近到噴灑在頸間的呼吸都能清晰感觸,他微垂了眸,無人窺見的耳垂也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細微薄紅。
謝懷衣低頭看向她,目光恰好對上了煙煙的,淡淡的陰影下,那雙眼眸猶如春水漫過,眼神柔弱地望着他。
“大人……”
他有些不自在的挪開了視線。
謝懷衣自然知道她想說什麼,只是讓他心頭微惱的是,她在心底把他當成什麼樣的人了,爲什麼會覺得,他會把她交給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