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慢慢收緊，柔軟的掌心貼着他的手背，身體無意識的靠近了，另一隻手則毫無所覺般拉住了他的袖子。
她開口說道：“煙煙雖然不清楚你們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但大人此刻的決定定然是十分衝動的。”
她的聲音溫柔，說話的調子一直都是不急不緩的，就如同她這個人一樣，能讓人迅速靜下心來。
謝懷衣看着煙煙，神色逐漸平靜下來，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覺，不過並不討厭就是了。
宋煙在他動作停下之後，便立刻鬆了手，然後繼續道，“大人此刻正在氣頭上，若是因爲衝動而做出的決定，日後肯定會十分後悔的。”
謝懷衣聞言低頭看向她，宋煙神色溫和平靜，目光認真的望着他的眼睛。
宋煙停頓了一下，視線又轉向一旁受了傷的女主，微微低着頭道，“更何況孟姑娘說的沒錯，煙煙確實包藏禍心，蓄意交好孟姑娘，刻意接近大人的。”
她口中說着這樣的話，臉上的神色卻極爲淡然，這樣心平氣和的語氣很難讓人相信她是刻意接近他的樣子。
謝懷衣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徒弟，宋煙也後退一步，同他拉開距離，慢慢朝着孟寒雙的方向走過去。她看到受傷頗爲嚴重的孟寒雙，似乎想上前一步，想要將人扶起來。
不過對方並不領情，在孟寒雙眼裏，眼前這個女人虛僞假好心，同那些凡間女子並無二樣。倘若不是師尊救了她，她又有什麼機會纏上二人，這樣的女子，只能如菟絲花一般依附男人才能生存下去。
她從未想過與她交好，先前也是這女子蓄意接近，纔給了她靠近師尊的機會。
她用力扼緊煙煙伸過來的手腕，指甲微微陷進殷紅的嫁衣，眼神滿是厭惡，“你沒資格碰我。”
宋煙微頓了一下，而後略帶歉意地收了手，“抱歉，孟姑娘說的沒錯，煙煙確實沒資格碰你。”
謝懷衣不着痕跡的蹙了蹙眉，宋煙卻並未在意。
她素來都是這副平靜淡雅的模樣，面色柔和對着孟寒雙笑了下，“孟姑娘生氣也是正常的，煙煙所行之事確實對不起姑娘。不過姑娘和大人之間的師徒情誼，實在不該因爲煙煙一人而遭到破壞。”
孟寒雙聽後心裏有些難過，她確實不該當着師尊的面無故傷人。
此刻心裏也早就後悔了，若是師尊真的廢了她滿身修爲，那她這輩子都沒有再靠近他的機會了。
何況今日的婚事也已經破壞了，她再待下去也只會惹師尊生氣而已。
眼前的女人雖然虛情假意了一點，但她說的話總歸是有點道理的。她和師尊之間的關係，確實不應該因爲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子而遭到破壞。
這樣想着，孟寒雙決定先離開這裏。反正來日方長，她總能找到機會的，等師尊氣消之後，她再回來認個錯也不遲。
於是孟寒雙無比絕望的看了一眼遠處的師尊，那眼神裏還透着一股兒倔強的意味，見師尊依舊眉色淡薄的模樣，便咬了咬脣，轉身麻木的離開了。
彷彿所有人都虧欠了她一般。
…………
宋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處，這才收回視線。
謝懷衣的目光又轉到一旁站着的煙煙身上，她此刻眼神溫潤平和，安靜的站在那裏，一襲鮮紅的嫁衣愈發襯得身姿纖細如柳。
他神色緩和了下來，想到先前她說的話，眼裏閃過一絲不解。
因此轉過頭，看向她問道，“你方纔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宋煙停頓了一會兒，偏過頭去看他，她並未立刻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問了句，“大人應該不是異士，而是仙人吧？”
而她作爲一個普通人在見識過那樣的場景之後，心有疑慮也是正常的。
謝懷衣頓了一下，面上罕見的露出一絲絲歉意的表情。而後輕輕點頭，溫聲說道，“抱歉，原本是打算事情結束之後再告訴你的。”
宋煙聽後卻柔軟一笑，這笑容帶着一絲理解，同往常一樣溫順，並無一絲怪罪的意思，“大人是仙人的話，那麼孟姑娘的身份應當是和您一樣了。”
她擡頭看着人，慢慢走過去，那雙眼眸溫潤乾淨，細碎的光線在眼瞼處落下一片薄薄的淡影，睫毛如同蝶翼一般透明。
她輕聲開口，“煙煙曾聽聞仙人壽命有千年之久，而凡人不過百年之壽。尤其似煙煙這般平凡的女子，百年之後就會煙消雲散。大人何必爲了一個百年之後就會消失的人，做出一些日後興許會後悔的舉動呢？”
謝懷衣長眉微擰，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宋瑤搖了搖頭，又繼續對他說道，“更何況這場婚事原本就是假的。真的是孟姑娘和大人之間的師徒情誼，倘若日後仙君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爲，而孟姑娘也知錯了，這豈不是得不償失？”
宋煙說完又笑了笑，微微上翹的眼尾掛着一抹俏麗的紅痕，溫柔中透着股兒淡然，“至於煙煙說的那些話，大人其實不必太過在意的。”
“煙煙只是想讓孟姑娘明白，這件事情的過錯確實在我。日後就算大人和孟姑娘解除了誤會，也不至於一直對您心懷芥蒂。”
宋煙的聲音溫柔緩慢，她說完這句話後，便不再說話了，而是擡起眸溫和而專注的看着眼前的謝懷衣。
四目相對之際，空氣中陡然變得安靜起來，彷彿時間凝固了一般。
頓了幾秒後，謝懷衣纔回過神來，他慢慢移開了視線，低聲問道，“所以，你才故意說出那些話，引導她誤會你？”
“倒也不算誤會……”
煙煙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微怔，還以爲是自己說的話讓他不高興了。因此猶豫了幾秒，略帶些歉意地說道，“抱歉……是煙煙說的話，惹大人生氣了嗎？”
謝懷衣聞言搖了搖頭，眼裏帶着幾分安撫的神色，“並未，只是鮮少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一時間有些意外罷了。”
煙煙露出訝然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不過轉念一想又明白了，仙人常年閉關修煉，沒有人跟他說這些話也很正常。
宋煙不由得笑了一下，端的一副善解人意的體貼模樣，“大人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把煙煙當做朋友，日後有什麼話也可以同煙煙說的。”
謝懷衣聽到這句話後，臉上的神情略微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等他回過神後，卻突然朝她伸出手，然後說道，“把手給我。”
宋煙眸光疑惑地望着他，雖然十分不解，卻還是聽話的朝他伸出手。
柔軟細膩的手指輕輕放在了他的掌心，謝懷衣看了一眼她的神情，動作輕輕的撩開了那寬鬆的袖袍，露出小臂上略顯嚴重的抓痕。
宋煙微怔，原來她手上受傷了啊。
其實宋煙並沒有感覺到很痛，系統早就屏蔽了她的痛覺，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手臂什麼時候受的傷？看這痕跡，應該是先前她伸手去扶女主時，被她用指甲不小心抓破的。
好在抓痕並不是很深，就是表皮破了，流了點血，血跡幹了之後黏住了衣服，再加上她手腕過於白皙瑩潤，所以看起來才顯得十分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