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妻子,君亦歌不管傅東陽的任何事情,可作爲君家人,她的確是有所考量。畢竟當初她拒絕爲傅葉歡主刀,多少還是帶了些主觀厭惡的。
或許,她是該和傅東陽提一下回去看傅葉歡最後一面的事。
晚餐結束後,君亦歌少有地沒有立即離開。偌大的餐桌上只剩他們夫婦二人,傭人都負手站在一邊。
奢華的水晶吊燈下,女人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拭手,目光凝了一會,纔看向拿着高腳杯的男人。
她在準備開口措辭。
“阿亦,你像是有話要對我說。”傅東陽一眼看穿她的所想。
因爲太熟知君亦歌的性子,哪怕是她再小不過的一個舉動,傅東陽都能知道她此刻心底在想什麼。
君亦歌先前看自己是再厭惡不過,但凡要和他共處一室都會極不自然,更別說是現在這種,看着他就像是有求於人的樣子了。
他的阿亦,不適合僞裝。
君亦歌被男人看穿心思,輕咳了幾下,將擦拭過的餐巾放到一旁,隨即淡淡開口,“嗯,是有話對你說。”
“聽你的助理說,傅家最近來了很多電話,你都沒有接。”
男人沒答話,卻用眼神確定。
“你應該知道傅葉歡的情況了,我也不是替她說話,只是覺得人之將死,該去看看。”君亦歌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輕鬆的語氣說出這些話。
或許有些話說的沒錯,都過了這麼多年,該有的仇恨都消退了。
現在她對傅葉歡,最多的還是同情。
男人對她的話沒有絲毫反應,他這副冷淡如水的態度,饒是君亦歌也稍稍錯愕了一下。
其實她當初一度認爲傅東陽對傅葉歡也是有感情的,不然傅葉歡不會那麼有恃無恐。可後來事態發展也超乎她的想象,不管怎麼說,傅東陽狠起來也是真地狠。
“阿亦,她破壞過我們的婚姻。”
男人的嗓音不重,話語落下卻格外有分量。
君亦歌眼眸一窒,放在膝上的雙手下意識往裏收攏。
沒錯,傅葉歡的確是破壞了他們的婚姻。可是不像傅東陽說的那麼輕易,不是破壞過,而是至始至終都在破壞着。
她理解傅葉歡對傅東陽的那些心思,畢竟都是從女兒家過來的,誰還沒些青春懵懂的時候。可傅葉歡對傅東陽的懵懂,已經超出了親人範圍,她甚至想獨佔自己的哥哥,不讓任何女人靠近。
很可怕吧,陷入愛情的人思想就是很偏激。
所以那時候傅葉歡會對自己做出那些事其實並不過分,甚至是她在自己和傅東陽新婚之夜讓新郎做出拋下新婚妻子,趕到酒店和自己妹妹翻雲覆雨這些事,君亦歌也看得很淡了。
“既然你都知道,爲什麼不一早就掐斷她的癡心妄想”君亦歌很快將話題偏轉。
這是她頭一次和傅東陽面對面談論他們的婚姻。
當初結婚是慎重考慮之後才做出的決定,可事實證明,他們的婚姻並不幸福。貫穿他們婚姻始末的問題一直存在,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要解決。
君亦歌開口還是有些氣憤的,當初她心心念念想着可以嫁給傅東陽,滿心歡喜地勾勒他們的未來。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傅葉歡橫插一腳,將原本該屬於她的幸福撕扯得粉碎。
難道傅東陽看不出來嗎,看不出來他的妹妹一直都在肖想他
如果一早就說清楚,也不至於讓三個人捆綁在一起,一起痛苦了十年。
面對女人的質問,傅東陽沒有立即回答。
這十年的表面夫妻,他以爲君亦歌對自己除了恨再無其他,可他剛纔看到了女人眼底隱約涌動的光。
他的阿亦在很委屈地向他闡明一個事實,一個第三者插足他們圓滿婚姻的事實。
“如果你心裏也有她,你大可直接和我去民政局離婚,然後和她遠走高飛。”君亦歌身子往後靠,她環抱雙臂,冷冷出聲,“我記得我這些年提出的離婚請求也不少。”
只是一直都被傅東陽給拒絕了而已。
“當然,如果你是想要左擁右抱,憑你現在的身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君亦歌繼續說道,沒給男人絲毫開口的機會,“我今晚也不是想和你鬧,都這麼久了,我也累了。就是想提醒一下你,人還沒死,去看一眼免得留下什麼遺憾。”
君亦歌說完,從桌椅前起身,面無表情地朝外走去。
侯在一邊的傭人見狀紛紛鞠躬行禮。
又是一場不歡而散的對話。
男人依舊保持原有的姿勢,久久沒有變過。而自君亦歌離開後,傭人不再敢擡頭看主人的面色,也生怕自己出錯讓主人更加惱怒。
像這樣的場面他們見的太多,也知道自己身份低下,沒資格過問主人的事情。
傅東陽靠在那裏,雙眸緩緩合上,好看修長的手交叉,指尖泛白。
他的阿亦說自己累了,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這場問題百出的婚姻中,他也從沒喘過一口氣。
他也累,是自作自受地累。君亦歌現在不原諒自己,卻也不鬧不動,儼然將他當成空氣對待。沒關係,他甘之如飴,他的阿亦要怎樣都可以。
可是這一次,傅東陽覺得自己做的事太混賬。
他把一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女人逼成了現在這樣。
他總說餘生漫漫,他們多的是時間。可他逐漸意識到,如果沒有愛,有再多的時間又如何,他照樣對這種局面無能奈何。
他沒法讓他的阿亦重新愛上自己。
君亦歌自餐廳離開後,胸口莫名悶得難受,沒直接回房,她就想在主屋外散散心。
席南柒她們已經離開,一行車隊自莊園外面進入。
君惟琛接手君氏一年,雖然業績做的不如當年的君謹修,也對他這個初入商圈的人來說,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怕是連他也沒想過,自己恨着的父親,會在一個更優秀的兒子之前,挑中他繼承衣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