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債子償。
因果報應。
他爲什麼到這個時候才和自己提這些。
席南柒以爲,權敬梓回到席家,接手席氏,再不濟也不會真拿席氏開玩笑,他不會心狠至此,他也不會不管自己。
可是她錯了,她或許真地沒一刻懂過權敬梓。
究竟是怎樣的仇恨,能讓他對仇人的女兒說愛過之後又狠狠將她推開。
他把這一段感情當做利用,當成他可以奪權的跳板,可自己卻該死地淪陷了下去。
很快,不等席南柒回答,男人已經起身離開。顧朝看了眼席南柒,抿脣接着跟了出去。
誰都無權評論權敬梓和席南柒的感情,因爲他們都不是當事人。
任何決定,他們都是直接息息相關。如果說,一個人痛苦,另一個可以做到視而不見,那感情又得有多脆弱不堪。
男人走後,席南柒的心頃刻跌入谷底。
所有的五識三感都消失,她就那麼坐在那裏,身體慢慢發涼。
這世上,還是會有比刀子捅在身上,比槍打入體內還痛的方式的吧。
權敬梓他,還真懂得說什麼話刺激她最快速,也最奏效。
“小姐”江姨就這麼看着席南柒,看她從面無表情到崩潰近乎絕望,淚水滴答滴答從眼眶滾落。
女子屈起兩條腿,用盡僅剩的力氣環抱住自己。
她要那個會愛她的男人,要那個把自己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的男人......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虛僞也好,席南柒都不在乎,她只想要權敬梓回來,只想要她的男人回來。
不時傳出啜泣聲的餐廳,陽光從外照進。
光亮與陰暗兩兩對立。
一份股權轉讓協議就那麼躺在那裏,上面的六個大字刺痛人眼。
顧朝是帶着席宅送來的文件進入男人的辦公室的,纔剛推門,腳還沒邁入一步,顧朝就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而寒意源頭,正是背對他坐在辦公椅上的男人。
顧朝不由得抱着文件的手緊了緊。
其實他早該有所察覺,昨晚權敬梓反常到讓他提醒席南柒,說是書房有文件沒處理,又加急需要交到自己手裏。權敬梓那麼說,無非是引席南柒進書房,他再把那份文件堂而皇之地放在書桌上,讓席南柒一眼就能看到。
席南柒看到文件,肯定會和權敬梓起爭執,後面發生的事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可顧朝不太懂,權敬梓是怎麼捨得去傷害席南柒,還用一副漠不關己的口吻的
他用最尖酸最薄情的話告訴席南柒,提醒她要認清現狀,這不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麼。
到底不是權敬梓本人,顧朝也沒法摸清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只能按照權敬梓的命令行事。
“權總,席宅送文件來了。”顧朝略微忐忑,清了清嗓子纔開口。
背對他的男人沒有反應,像是沒聽到一般。
“......權總”顧朝不免好奇,正要走過去,便聽到男人冷厲的聲音隨之響起。
“準備席氏所有的人事部資料,下午召開發佈會。”
權敬梓選擇在這個時間召開發佈會,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他真地要把事情做得那麼絕,不給席南柒留一點顏面嗎。
席家在靳城有百年根基,權敬梓說轉讓席氏就轉讓席氏,這讓媒體如何想,他們會怎麼猜測他和席南柒之間的關係。
“怎麼,有問題”男人不悅的嗓音緊接傳來。
顧朝在心底默語一句,的確是有問題。
權敬梓行事太過雷厲風行,他只顧眼前的利益得失,可傷害一旦造成就是一輩子的事。顧朝跟在權敬梓身邊這麼久,還沒見他對一個人這麼狠過。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席南柒,是他愛的女人。
“我馬上去做。”顧朝不再多言。
他不能左右權敬梓的想法,只希望知道一切的席南柒能夠撐過去。
因爲很快,曾經那個被寵上天的席家千金就會被上流社會除名。而席家,在靳城屹立不倒儼如神話的國企,也將不復存在。
26層辦公室內,沉寂取代所有。
連光亮照入室內,都沒能驅走一絲一毫的寒意,就像是冰窖,大有冰封人的勢頭。
男人坐在辦公椅上,英俊的臉龐冷漠如冰,瞳仁漆黑,卻透着清澈。他直直地盯向不遠處顧朝放下的文件,修長的手伸過去夠。
文件沒有一式兩份,直接都訂在了一起。
男人骨骼分明的手分開中間的邊線,露出最下面的簽名頁來。
席南柒。
三個字被寫得幾乎張揚瀟灑。
哪怕是再恨他再氣他,席南柒還是保持一貫的風範,就連簽名都維持着作爲席氏繼承人最後的尊嚴。
她簽了這份文件,默認將席氏轉讓,把席奕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
她沒哭,也不再鬧。
一抹涼薄的笑意從男人脣角漾開,黑眸定定地看着上面的簽名。須臾,眸底噙起一抹水光。
他說是爲了復仇才接近她,席南柒信了。
他說他沒殺席奕,沒動席家人,席南柒也信了。
現在他說要一筆勾銷兩兩相讓,席南柒也同意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女人呢,他的阿柒,傻到寧願委屈自己一分都不再恨別人半分。
男人搭在文件上的手慢慢往裏收攏,中指上的戒指折射過陽光,打在文件的陰影上,結婚協議四個字被蓋住。
一切都彷彿是無人問津。
靳城很快掀起一片風波,外傳席氏易主,作爲席氏繼承人的席南柒很快出國深造。而下午的席氏發佈會上,作爲總裁的權敬梓親自迴應了這則傳聞,並署名席氏總部移到南美。
權敬梓是替羅斯切爾德家族做事,席氏被架空後,總部自然要遷到歸屬地。
可笑的是,席南柒從始至終看了整場發佈會的直播,她已經做不出任何表情,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只剩下軀殼苟延殘喘着。
鏡頭前的男人一如既往地冷冽,他坐在那裏就彷彿天神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