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觉到了被注视，阮棠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把眼泪止住。
可惜失败了，不仅没有把眼泪憋回去，哭声还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吸气声，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干脆放开了嗓子大声哭泣。
他好像很清楚自己哭的时候有多狼狈，默默去桌上扯了纸巾，抹完眼泪就去擤鼻涕。
然后接着哭，似乎要一口气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
林放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上次有人当他面哭还是高中的时候，一个女孩子当时暗恋他好久，终于鼓足了勇气拿着情书跟他表白。
可惜林放对她没有一点印象，而且他当时确实也对谈恋爱没有兴趣。
于是直接拒绝了，但拒绝的过于直白跟低情商，女孩子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当着他面直接就哭了起来，哭的特别惨。
后来还是喻黎打车过来帮他哄好的。
哄完后转头，用看人才的眼神看着他，“以后谈恋爱记得先拿胶带把自己嘴封上，不然我怕你挨揍，没挨揍你对象也得被你气跑。”
现在全部都对上了，喻黎仿佛提前跳了预言家。
林放没有哄人的经验，在沉默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后，越过餐桌朝阮棠走了过去。
看着闯进视线里的一双裹在西装裤里的笔直的大长腿，阮棠愣了愣，下意识觉得他可能是来给自己递纸巾，或者递手帕的。
也还算有点良心了，还知道递东西给他擦——
阮棠整个人怔住了。
眼泪还挂在眼角，随着他眨眼的动作低落，湿透的眼睫毛一簇簇黏在一起，糊了满脸泪水的脸贴着昂贵的西装，他就像是凝固了似的，表情呆滞，连哭都忘记了。
林放轻轻按着他后颈，让他靠在了自己腰部。
“……”
淡淡的香水萦绕在鼻尖，不断提醒他此刻的荒唐。
阮棠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有出门，其实现在还在家里的床上做梦。
可他做梦为什么要梦到这样的林放？
不应该是嘲讽他大男人哭起来娘们唧唧的吗？
“不是不想给你钱，而是你不应该把自己当成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更不应该把我当成你权色交易的对象。”林放说，“我跟他们不一样，你也是。”
一句话成功安抚了阮棠的情绪。
林放说话总是扎人心，但好在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差劲了，这个男人似乎也会在察觉到自己说话伤人以后，去尝试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一遍。
不嘲讽他的眼泪跟懦弱，而是去解释自己生气的原因。
这个男人确实不是自己一开始以为的那样糟糕，他只是有一点点嘴欠而已。
阮棠安静地靠在林放怀里，就那么靠了十几秒的时间，他的神情还有些茫然，就像是还在仔细回味他的话，不过已经不哭了。
林放垂眸看着他有些乖巧的模样，忽然发现，这个人似乎很好哄。
“对不起，我那天不应该打你。”阮棠仰头看他，有些心虚地问，“疼吗？”
“疼。”
“我、我明明收了力气的，我没有很用力，之前打那个导演的老婆的时候，我比打你的时候重多了，还打了两巴掌，她什么事都没有。”
阮棠急的想站起来去摸他的脸，但被林放躲过去了。
这个动作似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又默默把手收了回来，低着头轻声说：“我真的没有很用力……”
“嗯，那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挨巴掌了吗？”
阮棠似乎早猜到了他会这么问，提前就准备好了措辞，连想都没有想，说：“因为你睡了我，但你不给我钱。”
皱起眉头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觉得他就像个正在傻乎乎犯错，却连自己在犯什么错都不知道的傻子，难怪刚刚还会委屈得哭起来。
“你是不是忘记了，是你自己一觉醒来跑了的？”
阮棠也猜到了他会这么说，立即抬头，开始了强词夺理：“那你人去哪儿了？醒过来我没有看见你人，就看见一个医生，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吗？你那是想要负责的态度吗？”
“我守了你一天一夜，但你一直不醒，公司有事我就离开了半小时不到，回来你人就不见了。”
阮棠一噎，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第一次跟人睡觉，而且我们当时也不熟，我怕尴尬。”
这是实话，他跟林放本来就没有多熟悉。
从开始的互相不对付，到后来的过分客气，跨度实在太大了。
“你当时在浴室里冲过来抱住我的时候，可没有觉得尴尬，你那时候胆子大的很。”
阮棠耳根一红，偏过头去，没好气道：“我知道是我自己先主动的，我也从来没说是你的问题，我只是想让你负责，你知不知道我后面发烧掉了三天水？”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负责了。”林放皱眉。
“那你给钱啊。”阮棠抬头看他，伸出一只手，“就当是报销医疗费了，下次见面咱俩也都不会尴尬，你好我好大家好。”
林放的沉沉地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不出来生气的痕迹，但却让阮棠伸着的那只手越来越哆嗦，慢慢开始往回收。
果然还是不该来要钱，就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估计是以为自己想要拿这事敲诈威胁他呢。
阮棠悲催又绝望地想着。
手刚收回去小半，就被人握住了。
阮棠一愣，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只大掌，板着脸道：“干嘛？我不要了还不行——”
“阮棠，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来找你是因为什么？”
“知道啊，你要跟宁老板结婚，你怕我把你跟我的事抖搂出去，你来封我嘴。”阮棠没有抬头，不然他肯定能看见林放眸子里的猩红血色，“本来就是个意外，我不会说的。”
“当然，你要是婚后乱搞那就另当别论了，我跟他那么多年的关系，你就是弄死我我也会告诉……”
“你们那么多年关系，他没告诉你他之前在骗你？”林放打断他。
阮棠傻了，呆呆道：“骗我？骗我什么？”
林放皱眉：“结婚，他没告诉你我要跟他结婚的事情是他胡说八道的？而且你之前跟着他那么久，没发现他不喜欢男人？”
“……没发现，他都开GAY吧了他不喜欢男人？”
这句林放反驳不了，转口道：“反正他不可能喜欢我。”
阮棠拍拍他手背，暖心安慰，“别这么自卑。”
“……”
见他神色复杂，阮棠脑海中灵光一闪，像是突发奇想，仰头问道：“所以你找我是太自卑了，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你，想要从我这里入手吗？”
林放面无表情：“你是傻子吗？”
“骂我干什么？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干嘛？戳你心窝子要扇我耳光？”阮棠伸手去抓脸侧的手，只抓到两根手指。
往下扯了扯没扯下来，不悦地皱起眉头，刚要喊他松开。
一抬头，四周的光线突然暗了下去，被男人的身躯挡住了大半的光。
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轻轻扫过面庞，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后退躲避，可手臂却被人狠狠拽住，阻止了他后退的动作。
下一秒，唇上一软。
在他愣怔茫然间，林放捧着他的脸，落下了一枚熟悉又温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