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丽扒在付利梅肩头，偷偷露出两只眼睛来打量陈乔玉他们。
“进来吧。”
付利梅的脸色不是太好。
她其实不太想让陈乔玉他们进来，但无奈看热闹的邻居同事太多了，就这会儿还有人伸着头在楼道里探头探脑的。
付利梅家里是个小小的两居室，没有堂屋，只有一个很小的厨房，厨房里除了碗橱和炉灶，就只放得下一张小小的折叠桌板。
可见平时这里不是待客的地方，但付利梅并没有让他们进里屋。
她把小乔丽送回房间，把两间卧室的门都给关上了。
这么一来，狭小的厨房兼饭厅更加拥挤不堪。
付利梅看到青杨青白的脸色，还有三人身上刚才被打的痕迹，顿了顿，到底还是给他们倒了水。
“说吧，你们这回又要什么？”付利梅的语气里夹杂着明显的厌恶。
陈乔玉觉得有些不对，但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没有别的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付老师，乔丽是我妹妹，我想把乔丽接回去。”
她语气还算平和，但谁知付老师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又来！又来！当初说要送走孩子的是你们，现在说要回去的还是你们！凭什么啊！”
陈乔玉赶忙道：“付老师，我知道您收养乔丽是好心，还出了不少钱，我们凑了些钱……您看看这些够吗？”
陈乔玉带来的钱，不止有昨天从陈良和姚金花家里翻出来的、变卖家产的三百五十块钱。
还有她跟青杨之前卖烧饼挣的钱，金二婶跟英子、柴爱花，和村里相熟的人家也给她凑了二百多块钱。
加起来总有六百多了。
陈乔玉是抱着双倍的价钱接回乔丽的想法的。
她盯着付利梅，付利梅定定地看着她手里的钱——各色票子凑起来的六百块钱，挺大一堆的。
她脸上的愤怒渐渐转变为疑惑，语气里带着不敢置信：“你们要给我钱？”
余来富说道：“这肯定的，这事儿是我妹夫作恶，但我们不能叫您白养孩子一场。”
根据陈良和姚金花的供词，青楠乔丽先后被卖，乔丽到付老师家里应该有一年多了。
付老师没接那钱，她盯着陈乔玉和余来富良久，才终于开口：“你们跟乔丽的爸爸妈妈不是一起的？”
询问当中也夹杂着一丝肯定，因为“乔丽的爸妈”，绝对不会主动拿钱给她的。
“当然不是！这两个丧了良心的东西，说把孩子送去他们二姑家，一直住了好些年也没出问题，前阵子还寄了照片回来，我们都不知道孩子被卖了！”余来富十分愤怒，也悔恨。
付老师恍然：“难怪他们前阵子找我要照片。”
陈青杨更是气道：“我们亲妈早就死了，姚金花不是我们的亲妈，是后妈！”
黑心后妈！
而陈乔玉从付老师的话里察觉出来了一些不对劲：“陈良跟姚金花还找过您？”
不是说去年春天就卖了吗？
怎么前阵子还有联系？
付利梅此时也信了陈乔玉他们大半，毕竟，这还是她收养了小乔丽之后，第一回没被敲诈要钱，反而还给她钱的。
陈乔玉他们跟着付老师进了主卧，主卧里除了床，还有两面很大的书柜，跟一张写字台。
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小方桌，看桌上的东西，应该也是用来备课批改作业的。
付老师不好意思地请他们坐下，重新给他们加了水：“我是去年三月经人介绍收养的乔丽，说是收养……其实你们也知道，给了不少钱。”
付老师说：“我跟我爱人因为之前教书……去乡下待了几年，前年过年前才回来，就是收养乔丽前的几个月吧。”
付老师的声音很温婉，只是有掩藏不住的悲伤：“我跟我爱人葛老师原本有一个孩子，也是个女孩儿，六岁时意外溺水……我们在乡下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了。”
“平反之后我们回了县里，可是没有一天晚上不是彻夜流泪的，思来想去，我们才决定收养一个孩子。”
“我们通过中间人见到乔丽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当时中间人跟我们说乔丽是孤儿，她爸爸妈妈都过世了，她一直住在亲戚家，我们也问了小乔丽，小乔丽也说她一直住在姑姑家，她没有爸爸妈妈……我们才下定决心收养的。”
付老师说起小乔丽的时候，脸上才微微有些笑意，她有些怀念：“刚收养乔丽的那两个月，我们很开心，葛老师和我带她去公园，给她做小兔子灯笼，春天的时候去放风筝……”
陈乔玉他们静静地听着付老师的话，并没有打断，他们此时也能看出来，付老师并不是一个坏人。
只是……他们却要将乔丽从她身边带走。
付老师说：“我爱人本来身体有些不好，小乔丽让他多吃饭，盯着他按时吃药，你还别说，我爱人的身体还真就好转了不少，那段时间我们是真的很开心，直到……”
付老师叹了口气：“直到陈良找来了。”
“他自称是乔丽的爸爸，我跟葛老师又惊又怒，想要质问当时的中间人，可那中间人做惯了这样的事，留下的身份信息都是假的。说辞自然也是假的。”
“我们当时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乔丽是收养的，一直对外说是在乡下时生的，也没有盘根究底，结果出事了，直接找不到人了。”
“但陈良拿出了乔丽小时候的照片，还能说出乔丽二姑的名字，我们也只能认了，纵然心里非常舍不得，也只能准备将乔丽送回去。”
“毕竟我们只能收养孤儿，如果乔丽的爸妈还在，我们是肯定不会也不能收养的……”
“谁知道陈良说他不是来接乔丽回去的，只是想来看看乔丽，我们当时又惊又喜，满心只想着乔丽能留下来，所以陈良开口说要辛苦费的时候，我们犹豫了一番，还是答应了。”
“但没想到从此就是噩梦……”付老师捂住脸，泣不成声。
“三个月之后，陈良带着姚金花上门，说姚金花是乔丽的妈妈，说姚金花生乔丽之后伤了身子，不同意将乔丽送人，要接回去，我们不肯，于是又给了一笔生养费，这回我们有些生气，让他们写下了字据保证不再来打扰我们。”
听到这里，陈青杨忍不住道：“他们两个是不会认字据的，说完的话都能当屁放了。”
付老师苦涩不已：“如果我们早知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