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二百零四章
    时光匆匆地,二人上了年岁,原以为会亲密无间直至白首——往昔欢愉,贴近,两个人丝毫没有芥蒂地相处在一起的那些甜蜜的时光,随他首先的做小伏低俱都涌了出来。



    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来得十分猛烈,带着几可翻江倒海的巨大能量,不过一瞬,已叫永安王妃眼角悄悄湿润了。



    人至中年,再看前尘,只觉无端感慨——原来,她曾经,也是天真懵懂过的。



    人心,到底是软的,可为许多前尘动容。



    纵是此刻忆起从前,她想到往日那些令人怀念不已的过去,在某一个瞬间,甚至从心底生出某种就此作罢的冲动来——



    但,还不待她再开口说些什么,永安王的胳膊已重重落在她肩上。



    中年发福的人,身子笨拙且沉重,单只是一条胳膊,便足够叫人觉得疲惫。



    鼻尖萦绕的,是她闻惯了的,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合着酒气,熏得她几乎想要哭出声来。



    “我方从,从外头回来,瞧着马车出去……”他醉醺醺地,连词都吐不清楚,却仍在有意无意地问她:“是什么……什么人要出门去?”



    眼中的湿意变成了涩意。



    沉溺过往的人从旧忆中抽身出来,又恢复了往日清明。



    “是季笙。”



    原来是那个庶女。



    永安王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旁人之事,实在,实在与我们无甚干系……王妃,我许久未去正院了,今夜你我夫妻一道携……携行,如何……”



    他醉醺醺地,揽着永安王妃便要往正院走。



    二人跌跌撞撞地拉在一起,往里头走着。



    永安王妃闻着他身上这股刺鼻的味道,只觉十分挣扎——那些话,她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永安王将她揽着,却只顾得上追忆过往:“王妃,你我从前,从来是无话不说的……”



    语气里,搀着小小的,淡淡的不悦。



    像是真的对永安王妃有些许的不满——明明在很多年前,两个人初初成婚之时,彼此都是十分贴近的,却不知从何时起,直至今日,甚至往后,随着年岁的增长,两个人反倒渐行渐远,甚至几乎要到了背道而驰的地步?



    然,他迷茫,永安王妃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若不是她发现,他在外头宠了一个戏子,打了她这正妃的脸面……夫妻二人,又何止离心离德至此?



    能解释的时机早已过去很多年了。



    如今再提,也不过是徒添怨怼罢了。



    永安王妃眼神清明,不复之前伤怀,她听得自己声音淡淡地,像是丝毫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似地:“王爷可知阿笙为何会半夜出府?”



    她哂笑一声,听得自己声音冰冷,带着足够叫他清醒的寒:“今夜,皇后身边的女官来了,说是皇后亲自下了帖子,要邀咱们阿笙入宫一叙呢。”



    她的本意,原就在此处——纵他说得天花乱坠,可这些年来许多的委屈,彼此折磨,被冷代轻视,怨怼,甚至不惜以肉相搏和禁足,都历历在目。



    他风流恣意,外头的,屋头的,一堆一堆地养,她却只能坐在那个永安王妃的高位上,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狠狠地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叫自己颜面尽失?!



    原不该是这样的。



    永安王妃越是这样想着,眼底的痛快之意便越发地明显,说出来的话也更多了几分快意:“想来王爷还不知道吧?自皇后与阿笙在国公府有过一面之缘后,皇后便时时地惦着你这庶女呢……”



    她状似无意地,看着身边这个骤然僵立的人,道:“想你是不晓的。”



    他怎么会晓得?



    他只住在寄荷侧妃的温柔乡里,连最疼爱的三女儿出嫁都顾不上,又哪里会把另一个不受宠爱的庶女和早已弃如敝履的妻子的行踪放在眼里?



    怕是连过问一声,都嫌多的吧……



    果真,永安王听得王妃这番话,顿时愣住了。



    下意识地,他站直了身子,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是说,季笙与皇后,一见如故?



    他恶狠狠地,将妻子瞪着:“是你,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酒气升腾着,在脑中凝结着,成为了暴跳如雷的愤怒:“是你,你故意将她带出去,将她带给皇后看的,是不是?”



    永安王妃便不解地扫了他一眼。



    “往日各府每有宴请时,你总是叫我带上阿兰,可那日国公府大宴,阿兰却也是要作为妾嫁过去的。怎么,王爷想不起来了?”



    她嘲着他的不理俗事和糊涂:“恐怕,王爷是忘了,阿兰的那桩婚事,也是陛下亲赐呢……莫非,王爷是要我带着国公府的一个妾出门么?”



    她语气冰冷,几要将盛怒中的他冻僵了似的,他立在原处,却只觉得心里的怒火怎么也压抑不住。



    还有他的尴尬。



    尴尬自己竟将阿兰出嫁的消息忘了——为人父,又是最疼爱的女儿出嫁,原本,他很是该出席的。



    他仔细地想着,那日究竟自己在什么地方呢?可脑中思绪混乱,记忆纷杂,他竟一时想不起来了。



    下意识地,他想要在周围寻一个能助他回忆过往的人来,可他举目四望,周遭立着的,除了永安王妃一个,却再也没有旁人了。



    路上处处都挂着灯笼,三五百便一个,里头放着的是儿臂粗的蜡烛,点上一支,便能熊熊地燃烧一夜。



    永安王府,从来没有真正的黑夜,而是亮如白昼地,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往日,永安王是十分得意自己营造出来的灯火通明的热闹的——在整个长安,甚至整个赵国,除了陛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他这样一掷千金的手笔了。



    听闻南地多爱斗富,这种贵族中的游戏传到北地,更比南地盛了几分。



    他地位尊崇,又不理朝政,唯一的兴趣,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奢靡罢了。



    又加之他乃陛下唯一的亲人,陛下待他也多有宽厚,赏赐每每不绝——



    但既是赏,自,也有罚,如此有来有往,方不失人间乐趣。



    陛下的罚也甚简单。